《足球门》转载

胡志高走时确认："是接教练组？还是只接主教练一个人？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只接他一个人。"

     这时候是下午3点20分。李丁特意看了一下表，交代赵瑞丽继续领着大家讨论。赵瑞丽切换一下镜头，用投影把新一轮的讨论题打在墙壁上。讨论题目是：一，俱乐部为什么是一个企业，不是仅仅为球队服务的后勤保障机构？二，俱乐部的市场空间在哪里？面积有多大？中原的足球市场特点是什么？三，你认为俱乐部需要多少岗位？每个岗位上需要几个人？谁是最合适的人选？四，岗位工作效益和个人酬劳如何挂钩？五，"冲超"只是一个项目，你个人认为这个项目如何管理？

     李丁看一下讨论题目，对于第二轮的讨论题目开始接触实际工作非常满意。何佳音也不说话，因为她对这一套根本不感兴趣，她认为这不过是走过场。但是，她开始对赵瑞丽感兴趣，赵瑞丽怎么知道那么多的新鲜理论，像绳子一条一条地捆绑着套在了俱乐部身上。

    讨论一直持续到下班时间，大家像是吃了兴奋剂，越来越热烈。何佳音隐隐发觉，如果像这样讨论下去，非常危险，她对俱乐部早晚会失去控制。她感到烦恼，又束手无策。自从李丁到任以后，她就失去了自我，就像球员在比赛场上丧失了位置感。

     下午5点钟下班时，何佳音主动问李丁："晚上宴请主教练，我们都谁去？"

     李丁反问："你看呢？"

     何佳音说："咱们两个，加上胡志高和刘玉花，还有赵瑞丽，领导班子都去吧。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好，咱们也聚聚，加深一下感情。"

     他们赶到集团餐厅，胡志高和白志诚已经早到了，凉菜已经摆在了桌子上。白志诚真的带来了三瓶茅台，李丁看看出厂日期，竟然是10年前的存货。

     李丁招手把服务员叫到身边："把酒瓶给我，我要自己写。胡志高你别瞪眼，你不懂吧？文雅的说法，这倒酒不叫倒，应该叫写。"

     李丁给白志诚的酒杯写满，也把自己的酒杯写满，站起身："茶七饭八酒十成，我写酒的功夫还行吧？都坐着别动，谁要站着，喝了不算。从现在开始，我要敬白指三杯酒。这第一杯敬酒，我要为白指庆功，感谢教练组圆满完成了队伍的整顿工作。恕我直言，这大概是教练组最近以来做的最漂亮的一件事情。我先喝为敬！"

     李丁喝下第一杯敬酒。

     白志诚跟着干杯以后有点小激动，跟着说："董事长过誉了，这是教练组的分内事嘛！"

     李丁伸手示意："请你不要说话，你再说话我就罚你。"

     李丁接着又开始写酒。他举起第二杯敬酒说："这第二杯敬酒，我要感谢白指，给我们构思了明年冲超的蓝图，我们明年的冲超工作，就按白指的意见办。为了感谢白指，也为了预祝明年的冲超成功，这杯我也干了！"

     白志诚举杯："我也干了！"

     赵瑞丽和胡志高也跟着干了。何佳音和刘玉花开始跟着喝水。

     李丁写满第三杯敬酒端起来："这第三杯敬酒，我还要敬白指。为什么呢？佛说十年修来同船渡，为了白指和我们大河俱乐部的缘分，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。也就是说，这是一杯送行酒！现在我宣布，喝下这杯酒后，白指就不是我们的主教练了。按合同要求工资当然要发到年底。白指永远是我们的朋友。我先干了！"

     就像突然遭遇了霜冻，红火的酒席一下子失却了热度。人人变脸失色，谁也没有跟着李丁喝下这杯敬酒。

     李丁不慌不忙地坐下来环顾左右，保持着一贯的淡笑："我干了。怎么没有人跟着喝了？怎么都不说话了？是因为你们事先都不知道。白指你也看到了，我连在座的何总也没有说。因为我想到你老兄是何总请来的，何总和你有着很深的感情，我怕她左右为难，事先就没有和她商量。别说你们事先不知道，只怕连想也没有想到。要说想到，我估计在场的只有一个人想到了，不过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机会商量。"

     只见白志诚端着酒杯慢慢站了起来："看起来，只有我想到了。我只是不愿意相信。因为我喜欢这支队伍。李总也相信我的能力。说实话，我这几天一直在努力，想留下来证明自己。"

     李丁拿出来一张纸条儿，亲切地递给白志诚。纸条儿上写着："为俱乐部和您的个人形象考虑，不再追究'主动失误'和'自摆乌龙'问题。"李丁早就想好明人不做暗事，应该如实告诉他。

.窖藏的初恋

     李丁从容吃过早餐，先打电话给何佳音，征求任用陈可为代理主教练的意见。何佳音也说："目前这个时候，陈可最为合适。陈可人品好，不会出意外。"然后李丁请她通知教练组，他今天上午要去开会，并且邀请记者们前往，他要适时密切一下和记者们的感情。

     何佳音在电话里虽然一直"嗯嗯"着不太热情，并无异议。她最后说："我今天去集团要钱，就不陪李总去基地了。您等着，我马上给您派车。"

     大约8点半，车来了。李丁到楼下一看，车还是俱乐部那台车，开车的不再是胡志高，换成了管理部的马再兴。李丁一看就明白了，从今天开始这台车成了他的专车，马再兴成了他的专职司机。

     手机响了。车子刚出城区，总裁秘书处电话追来，何总要见他，李丁只好连忙往回拐。一说何总要见他，就像条件反射一样，李丁开始心里不安：何佳音告状了？何总会对哪儿不满意？应该不会有问题，也可能是关心吧。回到集团后，他让马再兴把车停在楼前等，并嘱咐给基地打个电话，就说他晚到一会儿。走上三楼，路过自己的副总裁办公室，他都没敢拐，直接去见何总。没想到慌里慌张走进去，却迎来何总的满面春风。

     何总也不习惯性"沉默"了，上来就说："李总，不错。"

     李丁这才平静下来，这说明何总对足球俱乐部最近的工作很满意。

     何总说："出手快，动作大。另外，分寸感也好。特别是媒体，利用起来了。这下一步，代理主教练是陈可吗？"

     李丁点点头："是陈可。今天上午宣布。"

     何总说："我好像和你讲过，他们这一茬老队员，陈可人品最好。可惜人太好了，当不了主教练。"

     李丁附和："我同意你的意见，陈可这种人是我们的基础，只可以信任，不能够大用。"

     何总说："开始考虑主教练的人选了吗？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还没有。我想等等，先熟悉一下全国的足球环境。"

     何总说："不能等。我急着找你，就为主教练的事儿。根据我这十几年的经验，选主教练要早些启动。越早越主动。金立扬怎么样？我喜欢这个人，这个人认真，正派，有经验。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我也想到金立扬了，确实是比较理想的人选。只可惜他身体不行，刚做过大手术，经不起折腾了。另外，我想咱们是一个小俱乐部，也不适合请外国教练，外教的成本太高。也不适合请国内的那些大腕，你可能比我更了解情况，这些老油条们一个个见钱眼开，有本事花钱，没本事挣钱，也不会节约。再者这些人太熟悉江湖，和白志诚一样，动不动就给你来个'主动失误'，不太好控制。我的想法是，最好选一个有事业心的中原本土教练，从长远着想，有利于开发足球市场。"

何总问："你想用孙水生吗？他是咱们中原足球的代表人物。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不，孙水生虽然人品好资格老，在社会上威望也高，要说年纪也不算大，60来岁正是当主教练的黄金年龄，可惜他足球观念太传统了。"

     何总说："思路正确。这样吧，我给你推荐一个人，你抓紧考察一下，我再听听你的意见。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是省足协的吗？"

     何总说："不是，是张然。我好像给你说起过。2003年的时候，他代理过主教练，打过几场？记不得了。成绩不错。后来和何佳音闹翻，他就走了。你知道现在他在哪里吗？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听说在四川，当中超队的助理教练。何总，你比我情况熟悉，还能说得再细一些吗？"

     何总说："我是了解他。只是我不想说太细了。因为我不想影响你的判断。说到底选主教练是你的事情，我只是给你参谋一下。虽然我也是几十年的球迷了，搞足球毕竟是男人的事情。但是，有一点我要强调一下，选主教练的事情影响太大，有特殊性，不宜和别人商量。特别是不宜和何佳音商量，女孩子心小。只限你知道我知道吧。"

     何总想了想又说："我想起来一个线索，你找张然的话，可以通过《中原晚报》的裴玉林，他和张然的私交很好。"

     李丁点头："我明白了。我马上安排，尽快给你回复。"

     何总好像没话了，李丁等着她说"就这吧"准备起身走，何总忽然轻轻叹息一声，就像做了一个深呼吸，然后说："李总，你也不年轻了。"顺手从老板台下掂出一包东西给李丁："昨天我去香港了，随便给你捎的。"

     李丁掂着东西走出秘书处，先拐进了自己的副总裁办公室。李丁把包打开，原来是两条精装的熊猫香烟和两瓶西洋参切片。李一下子傻了。再去回想刚才何剑南轻轻叹息之后说"李总，你也不年轻了"，他发现了，就像发现老房子漏雨一样，他发现何剑南终于泄露出深埋的感情。几十年了，难道她只是把那段感情窖藏起来了，并没有彻底放下来吗？李丁心里一阵阵发热，就像老树要冒新芽，老男人开始自作多情，那些过往岁月的滋味从老胃里忽然往上泛，许多事情闪回在眼前……

     由于李丁晚到，一线队球员全体会议于11点才正式开始。六个记者全到了，再加上教练组和队医和后勤，小会议室里济济一堂。

     李丁开口先道歉："对不起，有事耽误了。"然后就郑重宣布："现在我来宣布，陈可为代理主教练。"话落引起一片掌声。李丁知道这几天开队员又开主教练，队员们就像惊弓之鸟，需要安抚。别看这些球员们平常牛逼哄哄，面对俱乐部官员，他们还是弱势群体。

     李丁说："陈可人品好，有足球经验，我相信他会带好这支队伍的。这几天队伍变化比较大，这是正常的。俗话说兵不斩不齐，虽然我们一线队只剩下了16个人，但这16个人是我们的精英，我们松散的拳头重新攥紧了。我计算了一下比分，我们剩下的五场比赛怎么打，也不会降级。那么我给一线队一个任务，不计成绩，充分利用这五场比赛锻炼队伍，把我们的作风打出来，把我们的信心打出来。我们从现在起就开始冲超，先打开一个新的局面。"

     会场爆发了热烈的长时间的掌声。李丁也受到感染，顿时信心百倍。

     散会以后，李丁把记者们留下来。李丁说："对不起，我还得向大家道歉。主教练下课的事情，由于时间紧迫，没有及时向大家通报，我来检讨。为了表示歉意，今天中午我请客。"

     大家起身往外走，李丁看准机会，悄悄拍一下裴玉林的肩膀小声说："记着走时坐我的车，我有话说。"

7."阶级斗争"真复杂

     基地餐厅的格局分为两部分，开放的大餐厅里是球员的自助餐，另外的三个包间用来接待客人。李丁刚举起来酒杯，手机响了，还是个陌生女人打来的，李丁就说："不好意思，陈可你先替我领酒，我去接个电话。"走到餐厅外边他才听清楚，是俱乐部的董小英打来的。他自然摆起董事长的架子："我知道你。不不，我真的知道你。你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，学音乐专业，还是个通俗歌手对不对？我看过你的简历。现在你在俱乐部分管球迷工作，对不对？有什么事情简单说，我正在基地招待记者。"

     董小英这才开始在电话里边哭边说，李丁很快就听明白，何佳音今天上午把她辞退了。李丁觉得事态严重，答复说："这样吧，下午三点左右你在俱乐部等我，我就回去。"

     李丁关掉手机重返餐厅时，心里添堵。他上任后明确在领导班子会议上讲过，人员将来统一调整，暂时保持现状不出不进。总经理怎么背着他随便辞退职工呢？又想到也不是什么大事情，不就是一个普通职工嘛。李丁主动调整自己的情绪，现在着急也没用，下午回去再说，先跟记者们吃饭。

     李丁重新坐回酒桌，看大家坐着没动一直在等他，就端起酒杯说："不好意思。现在请举杯。"李丁把酒杯举起来，发现没有一个人跟着响应。他看陈可，陈可笑着向孟祥伸伸下巴。孟祥说："李总，我们刚、刚才商量了，李总的心意弟兄们领了。下午要写稿，不、不能喝酒。但是我们提议，晚、晚上和李总切磋一下牌艺？谁给谁发钱不重要，主、主要是增加友谊。"

李丁说："好，我答应你们。正好我刚才接了个电话，下午要赶回俱乐部处理点事情。不喝酒也好，咱们吃过饭就走。你们下午写稿，我回去办事。晚上订下时间和地点，给我发短信，我准时赶到。"

     陈可忽然担任代理主教练，激动的情绪落不下来。别看陈可长得五大三粗像座铁塔，却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。领导的信任如山，一下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高兴之余，他开始担心，最后发展成胆怯。他老在想万一干不好怎么办？他退役以后就当助理教练，领导上一直很关心他。特别是何剑南，还把他的老婆从洛阳调到了省城。可以说没有何总，就没有他现在稳定的家庭生活。这是一个知道感恩的人，感恩使他感到不安。于是，午饭结束后，陈可一直跟着李丁从餐厅走出来，小声对李丁说："李总，想说句话。"

     李丁就和他借步树下，对陈可说："是不是待遇问题？直说。"

     陈可摇头："不是。我啥会儿闹过待遇问题？我的工资可不敢动，已经很高了。如果李总要给我加钱，何总会怎么看我？我就里外不是人了。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好，接着说。"

     陈可说："我是说工作问题。请李总放心，既然领导信任，我一定好好干，这没有问题。只是主教练担子太重，我心里没底。俱乐部明年要冲超，众望所归。李总可不敢往我身上靠，抓紧选人，越早越主动。"

     李丁为陈可的忠厚感动，他扶着陈可的肩膀摇了摇："要相信自己，放手干。我信任你。何总也信任你。你安排训练吧，下一场打客场吧？出发时提前通知我，我要跟队，我陪着你。"

     陈可一直把李丁送上车，看着远去的汽车，他心里才安定下来。

     裴玉林早早就上了李丁的车。两个人坐在后排，车开出基地以后，裴玉林说："李总说吧，找我啥事儿？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我向你打听个人。我先说一下背景，因为搞足球我是外行，为了解中原足球，我这一段时间是见缝插针请教过陈可，也请教过孙水生，我还想请教一下张然。可惜我不认识张然。"

     裴玉林伸手挡着："李总你不用再说了，我给你联系。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那就谢谢了。能不能抓紧点？"

     裴玉林说："他们下个客场打北京，我给他说说，就说家里有事儿，让他早一天出发，到中州停一下，安排你们见面。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我等你消息。裴玉林，我还想多说一句，我找张然只是请教，没有别的意思，你要给张然说明白，不要引起误会。"

     裴玉林说："我明白。"然后向前排开车的马再兴伸伸下巴，趴到李丁的耳朵上悄声说："小心！此人是何佳音的同学。"

回到市里，李丁先把裴玉林送到报社。回到俱乐部快三点了，李丁拿起杯子正要沏茶，董小英就敲门走了进来。董小英接过杯子先给李丁沏茶，然后也不客气，给自己也沏了一杯。两个人隔着老板台面对面坐下来，李丁发现她并没有哭红眼睛，情绪基本上已经稳定。李丁仔细打量，他觉得整体上看去，董小英还是一个美丽的姑娘。她不是那种漂亮的女人，但是五官和身材搭配的比较合理，因为年轻倒也显出不少风采。眼神有点狐媚。长得格外饱满的是她的xiong。中国女孩平xiong居多，里边凑合着搭配两只"荷包蛋"。已婚的少妇为了好看，大多买两只假naizi牢牢藏在衣服里边。董小英像欧洲女孩，长着一对炮弹nai，好像随时随地要冲出封锁把性感发射到全世界。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优势，上衣的领口开得很低，直接暴露出两只rufang的"序言"部分，用来引诱男人的阅读欲望。李丁不由暗自感叹，单独和这种年轻女人相处，还真得提高"革命警惕"，站稳"阶级立场"。

董小英开门见山说："李总，何佳音在俱乐部一手遮天，一不高兴就开人。"她两手一摊，"像我吧，工作很努力，也没有得罪她，看我哪儿不顺眼了？说开就开。"

     李丁发现这女人是根直肠子，就说："不着急，你慢慢说。你在大学读的是音乐，又上的是师范，怎么跑到足球俱乐部来工作？"

     董小英说："毛病。我自己有病。"董小英说话好像不会使用标点符号，语速很快。也像皮薄馅大的肉包子，句句实在。她说："李总，看球像吸毒，容易上瘾。我在北京上大学时候，咱们球队到北京打客场，我们组织中原老乡为球队加油助威，只一次我就迷上了。从此，可以不吃饭不睡觉，但是不能不看球。大学毕业时哪儿都不去，哭着喊着跑到了俱乐部。这就是我董小英的悲惨命运。"

李丁说："这么说你热爱服务球迷的工作？"

     董小英抢着说："当然热爱。我不光热爱球迷工作，而且我还有超强的组织能力和号召力。李总你别笑，这是真的。咱们全省各地市有多少球迷协会？俱乐部谁也说不清楚，只有我一个人清楚。我建有球迷档案，存在我的电脑里。咱们全省各地市有球迷协会32个；因为大协会一正两副，小协会一正一副，会长和副会长共85个；骨干球迷5630人，核心球迷24000人，基层球迷32万人。"

     李丁伸手拦住："你别急，你给我说说，什么叫骨干球迷？什么叫核心球迷？"

     董小英说："会长们不用说了，你知道这是球迷的领导阶级，算上层建筑吧。骨干球迷就像共产党员，不论天南海北咱们球队在哪儿打比赛，会长一声令下，起身就走不打任何折扣。核心球迷就像共青团员，是各个协会登记造册的球迷，如果前线需要，动员起来能够带走的球迷就叫核心球迷。基层球迷就不用说了吧？"
李丁说："我懂了。你接着说，我想知道各个球迷协会是如何活动的？比如说相互之间怎么联系？和谁联系？"

     董小英说："这就简单了，他们都和我联系。我是他们的枢纽站。几年来我跑遍了全省所有的协会，到哪里他们都请我吃饭。白天请吃饭，晚上请K歌。那是真哥儿们，真姐儿们。他们到省里来，我也请他们吃饭，但是他们知道我工资低，都不让我掏钱。简单说吧，全省球迷没有不认识我董小英的，球迷们叫我足球公主。如果有人不认识我，他算白混了。别的不敢吹，如果咱们打客场，也不管北京上海和长城内外，你说上800人，我能给你上1000。你说上1500，我能给你上2000。而且我保证不让俱乐部拿钱，安全把队伍带去，还能安全把队伍带回来。我这可不是吹牛，已经组织多少次了。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我明白了，俱乐部目前就你一个球迷专干，为什么不组织以俱乐部为服务中心的全省性质的球迷联盟？"

     董小英说："对。我提过多次了，我一个人不行，业务量太大。再说我的能力也有限，球迷协会之间一闹矛盾，我就傻了。我就是个当兵的料，得找个经理来领导我。我认为，俱乐部应该正式成立球迷服务中心，而且迫切需要成立球迷大联盟。组织架构不健全，没法和外地球迷组织对接。何佳音就是不重视，她嫌我们球迷素质太低。她素质高吗？她除了有钱的姑姑，她啥也没有。"

     李丁摆摆手，不让她再说下去。李丁问她："董小英，请你谅解，我刚到俱乐部工作，还不是很了解情况，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开你吗？难道咱就没有一点缺点？主要原因是什么呢？"

     董小英低下头："还能是什么？大概是说我生活作风不好，影响俱乐部形象吧。"说完，她抬起头，"我生活作风怎么不好了？不就是经常和会长们喝酒K歌吗？李总我也不瞒你，确实经常喝高了，被球迷们抬着回家。这是我不对。"

     "这有什么不对？难道喝高了应该睡在大街上不回家吗？"李丁差点笑出声来。他接着问："董小英，如果俱乐部真的开了你，我是说如果，你有什么打算？"

     董小英说："要说，也无所谓。我现在也想开了，给你说说也是白说，你也不会为我的事情和何佳音闹翻。反正今天我也又哭又闹了，我也给你说高兴了。俱乐部真的开我了，我就当职业球迷。在球迷界我的知名度已经很高了，我准备向领袖级球迷努力，像球迷皇帝罗西那样，走到哪里都能一呼百应。"

     李丁暗自高兴，董小英等于给他上了一课，让他及时了解到球迷现状。领导是什么？其实是吸血鬼，及时吸取下级的营养，不断提高自己的水平。李丁从心底里开始喜欢这个姑娘，性格泼辣，工作投入，真是一个天生做球迷工作的人才。当然不能实话实说。于是他说："谢谢你信任我。首先，我劝你不要再对何佳音有成见。作为总经理，她也想把工作做好，她也喜欢人才。对不对？另外，你说的只是一面之辞，我再全面了解一下，回头答复你。"

     董小英知趣地站起来，本来要走，顺手又拿起来李丁放在案台上的手机说："我把我的手机号给你输进去，喝酒时候找我。"

     李丁点点头："也好，也好。还有，咱们中原最有影响力的球迷会长是谁？麻烦你也给我输一个。"

     董小英头也不抬说："当然是元大海，别的会长都是窝里横，出省以后人家只认元大海。我给你输上。"

     由于经常看小报的足球消息，李丁对元大海有印象。董小英走后，李丁先拨通了元大海的手机，征求他对董小英的看法。元大海在电话里说："你是说公主？李总啊，没见过这么好的姑娘。上回罗西到中原视察，就说董小英人才难得，前途不可限量。"

     关掉手机以后，李丁在想从董小英到元大海，说话都是直来直去不拐弯。好像球迷创造了自己的语言系统，比我们正常人热烈和真诚。他开始喜欢起球迷，渴望有机会走进他们的生活。

     李丁想，董小英是他到俱乐部以后，发现的最称职的职工，却差点被总经理开了。因为董事长出面讲情，才勉强留了下来。看起来他和何佳音在用人观念上差距很大，没想到何佳音如此年轻，在衣着打扮生活作风上又很现代，却在对企业的管理理念上如此陈旧。根据他的观察，作为总经理，何佳音对于俱乐部的管理在宏观上思路根本就不清楚。并且自尊心强，要面子，说不得。李丁苦笑笑，看起来"阶级斗争"真复杂，俱乐部这台车也不好开啊！

8.美女老总的防守反击

     按照赛程安排，一线队下周六要到南京去打客场。李丁在出发之前，安排和张然见面。如果李丁跟队到南京去，来回需要三四天时间。李丁就想这三四天时间太闲，应该利用起来干点事情。下班时候李丁电话通知技术部汪留根，调集过去两年来的球队比赛录像，让汪留根交给马再兴送到他家里。他准备出差看录像，了解全国中甲足球队伍状况。后来又觉得不现实，带这么多东西出差麻烦。这才电话喊来财务部经理刘玉花，看她空着手来，李丁把活页纸和笔推给她说："我说你记一下，今明两天给我准备一份材料，我出差要看。"刘玉花连忙接过纸和笔："李总，你说吧。"

     和刘玉花面对面坐，李丁心里暗暗紧张，他害怕刘玉花上衣的扣子突然迸裂，像子弹一样射到他脸上。他猜想刘玉花的丈夫一定瘦小，夫妻生活才能和谐。为了掩饰自己走神儿，李丁点着烟说："刘玉花，我想麻烦你，给我整理一份俱乐部五年来财务状况明细表。不宜太细，也不宜太粗。要一目了然。几个主要项目要清楚：先是每年总收入和总支出。下边是门票收入每年对比。广告赞助收入每年对比。下边是成本支出每年对比。在成本支出里要分类：一线队工资、奖金、购买内外援费用；客场运营费用；主场运营中场租费、安保费等等费用；还有计划外支出。大概就这些吧。"

     刘玉花记完以后说："李总，准备这份材料不难。我就是干这个的，用不了两天时间，一天我就能整理出来。只是，有些事情我拿不准，先给你汇报一下。"李丁点点头。刘玉花说："咱们集团对财务一直是条条管理，各个项目公司的财务部门都是集团财务中心的派出机构，我们执行的是统一的财务纪律，都向集团财务中心负责，财务中心再向集团何总负责。"李丁点头："这是程序，我明白。"刘玉花说："我在俱乐部工作，一直是何佳音分管财务。我们向何佳音负责，何佳音向集团何总负责。另外，我也提醒李总，俱乐部和各个分公司一样，财务上只认一支笔。"李丁点头："我听明白了。你去准备吧。"

     刘玉花红红脸坐着不走："李总还是没有听明白。我的意思是说，你在俱乐部不管财务，我没法给你准备这些材料。"

     李丁说："刘玉花，谁说我在俱乐部不管财务？一个董事长不管财务，不来把控人、财、物，我怎么把控俱乐部的工作？"

     刘玉花瞪大着眼："李总，你要分管财务？"

     李丁肯定地说："不是分管，是统管。"

     刘玉花说："李总要分管财务，我们没有接到通知。"

     李丁从容地说："这不怪你，我刚刚到俱乐部工作，你得允许我有个过程。你不是没有接到通知吗？现在我就通知你，从下个月开始，我来统管财务。你不是要一支笔吗？何佳音给我交接以后停下来，我来签字走账。这一下，你可以为我准备材料了吧？"

     刘玉花很难为情说："李总，我们都是做具体工作的，你不要让我们作难。如果你要分管财务，恐怕你自己通知我们不行。再说，你要清查俱乐部以往的账目，也得集团财务中心批准。"

     李丁诚恳地说："我理解你，你也是为了工作。我想问你，你是财务部经理，你学习过《公司法》吗？在《公司法》里财务部经理和董事长是什么关系？"

     刘玉花不好意思说："我只是粗看过，没有认真学习。我只记住一条，我只听上级的，听上级的指示不犯错误。"

     李丁最后说："这样吧，你说的话我也听不懂了。董事长不是你的上级，谁是你的上级？简单说，财务上有财务上的纪律，我也理解。我要的东西必须给我，这就是工作。你想请示谁，你该请示谁，你自己去请示吧。"

刘玉花拿起她记下的字纸起身说："也好，也只能这样了。只是李总为什么要清查俱乐部以往的账目？是怀疑我还是怀疑俱乐部领导？你总得给我说个理由，我好向上级汇报。"

     李丁板起脸："刘玉花，谁说我要清查账目？谁说我要怀疑这个那个的？我就是想看看财务流水。为什么要看，看看以后干什么，那是我的事情。你有点过分了，我没有向你刘玉花汇报工作的义务。"

     被李丁当面训斥，刘玉花脸红脖子粗地直接去找何佳音。见到何佳音就像见到救世主，再也控制不住委屈，眼泪汪汪起来，把拿来的字纸推给了何佳音："你自己看。"何佳音看过以后，拿起来电话通知胡志高过来，她觉得事态忽然严重起来，需要共同研究商量对策。

     胡志高说："我先谈一点看法，整改方案公布以后，俱乐部已经乱套了。什么整改方案？分明是想踢摊子换班子，一朝天子一朝臣，篡党夺权。现在又要查账，摆明了要找茬儿，目标直接对准了何总。这大河俱乐部到底是谁的天下？！"

     刘玉花说："这个人不是来搞团结的，他是来搞分裂的。"

     何佳音说："这样吧，我来请示何总，就说我们三个要求集体向她汇报工作。我们几个人一起去汇报，有说服力。"胡志高和刘玉花点头响应。何佳音就给何剑南发短信请示，没想到何剑南马上回复，晚上8点在办公室等候他们。三个人激动起来，就像"毛主席"要接见他们一样。

     晚饭以后，三个人悄悄集合起来。像搞地下工作，秘密地进入大河花园。进到何剑南办公室坐好，何剑南无视他们存在，正侧身面对着电脑，在网上看文件。他们三个也不敢出声，默默地等待何剑南看完文件以后关机。何剑南面无表情看着他们，看得他们心里直打鼓。

     何剑南轻声说："一天之内接到你们俱乐部两个文件：一个是整改意见的草案；一个是告状信。怎么这么热闹？你们要集体汇报工作，想汇报什么？"

     三个人面面相觑，刘玉花先说李丁要查账的事情。胡志高跟着就说整改方案不得人心，又说李丁和记者们聚众赌博。何佳音就说李丁撤主教练独断专行，不和任何人商量；私下竟然联系张然，越走越远。三个人满腔义愤，说得理直气壮。说完了，何剑南却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，一双略显老态的杏眼闪来闪去，迟迟不表态。办公室的夜晚格外寂静，他们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。

     何剑南说："刘玉花你是老财务了，是集团财务系统的先进工作者，一直是集团领导信得过的业务骨干。李总要看五年来的财务流水，怎么就是查账呢？他要查谁？查何佳音，还是查何剑南？恐怕花钱买他，他都不会查我们两个。账目年年审计，李总为什么就不能看看？李总凡事喜欢寻找规律，他是要总结过去的经验和教训，思考今后三年规划的合理性和可行性。作为财务部经理，你连这个也想不到吗？"
     刘玉花低下头说："没有想到。他也没说。"

     何剑南冷冷地说："你真是越来越长出息了。你要董事长给你汇报工作吗？董事长如果不管财务，他怎么当法人代表？你出去吧。"

     刘玉花眼里噙着泪，向着何剑南点头走了出去。胡志高一看慌神了，主动说："何总，我也有错误。"

     何剑南沉着脸说："你有什么错误？告状信的文笔还不错嘛。胡志高，你是俱乐部的管理部经理，你是在服务董事长工作呢？还是在监视他？你出去想想吧。"

     刘玉花和胡志高走后，何佳音不安起来。在她的印象里，姑姑说话很少这么严厉。谁知何剑南忽然笑了，她一笑就卸去了集团董事长的威严，换成了姑姑的亲切。何剑南说："佳音不要紧张，我不批评你。佳音，如果把我换成你，我就不会和李总对着干。你们目标一致，没有理由对立。再说如果想斗心眼儿，你又不是李总的对手。我说得对吗？能想到谁向李总介绍张然的吗？只怕你永远也想不到。是我介绍的。佳音，商场上没有个人恩怨，也没有永远的敌人，也没有永远的朋友。李总撤主教练事先不告诉你为什么？其实他非常欣赏白志诚的能力，他是恨白志诚吃里爬外，品质不好。于是，他利用白志诚炒掉问题球员，然后再炒掉白志诚。他给白志诚玩了一个权术，白志诚当然不是李总的对手。李总也是给白志诚一个教训，让他知道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。这是对他的惩罚，也是为了我们中原人的自尊。说白了就是为你何佳音出口恶气。听说白志诚走时你还同情为他掉泪？你傻不傻呀？"

     何佳音老老实实说："我没想这么多。"

     何剑南说："如果我没有猜错，李总不仅调看五年来的财务流水，接下来还要调看今年的全部比赛录像。"

     何佳音瞪大眼睛："你怎么知道？他已经通知技术部了，要调看近两年的比赛录像。"

     何剑南笑了："这就是李丁，他在做功课。他不了解全国足球现状，不了解中甲对手的水平，明年俱乐部怎么冲超？佳音，我看了俱乐部整改方案，非常好。佳音，你要有主心骨。你的左膀右臂水平不高，尽给你出馊主意。现在好了，老师就在身边，让李总好好带带你。"